第064章 第6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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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4章 第64章
陸濟溫潤一笑燦若春華： “還不賴。”
“哎呦~”景蓁盯著陸濟上下打量, 捂嘴笑言：“嘻嘻~我們陸濟還識逗，該賞。”
陸濟追問：“賞什麽？”
景蓁做思索裝：“嗯~等回去，分你一個面人。”
“嗯。”陸濟接著又問：“為什麽不是現在？”
景蓁：“因為我現在還沒玩夠, 哈哈哈~”
……
繼續閑逛，兩人時而流連各色新奇物件, 時而駐足諸般熱鬧。
走著走著, 陸濟忽然停下腳步：“蓁蓁, 你看那邊。”
景蓁順著陸濟示意的方位看去, 就看到一男一女, 頓時眼前睜大，那一男一女竟是元祥帝趙宣、安國公府姜秀英。
既然遇見, 自是要上前打個招呼, 兩人走到半路，正在此時一輛太平車從元祥帝、姜秀英他們身旁經過。
車上菜蔬堆得的高高的，或許是車夫視線遮擋，那車眼瞧著就要創到背對著，一無所察的姜秀英。
對面的元祥帝趙宣眼明手快做出反應, 長臂一伸攬過姜秀英，往旁邊避閃，太平車過去，兩個人抱在一起，元祥帝趙宣還貼心的幫將姜秀英理了理額前碎發。
不是, 什麽情況？
景蓁、陸濟面面相覷，然後景蓁連忙拖著陸濟，躲到旁邊的一棵梧桐大樹下, 接著景蓁又做賊似的探出半個腦袋偷瞄，身後陸濟也跟著看去。
只見前方, 姜秀英反應過來，略顯慌亂的退後兩步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幾分探究，看向元祥帝：“官~趙官人……”
元祥帝不躲不避望向姜秀英：“姜小娘子，幾日前有人跟我提議，說姜小娘子同你義兄顧良木，自小青梅竹馬可堪良配，不知姜小娘子意下如何？”
姜秀英聞言嘴角抽了抽：“趙官人，我確實是同義兄從小一起長大，稱得上青梅竹馬，可我們從來只當彼此為親兄妹。”
姜秀英頓了頓又道：“趙官人所說我從來沒想過，要不~我去信問問義兄。”
糊弄糊弄？官家到底是一片好心，這上來拒絕會不會太不給官家面子？
不料元祥帝立刻接話：“不必，既然姜小娘子無意，此事便作罷。”
姜秀英：“多謝趙官人費心了。”
梧桐大樹後，景蓁回頭捅捅陸濟，斜著眼壓低聲音調笑：“哎呀呀，我們陸相公不是一向最講究“非禮勿視，非禮勿聽”的嗎？如今這又是在做什麽？”
只見陸濟面若冠玉溫潤一笑，神色不見一絲龜裂：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，不算非禮。”
“哈哈~”景蓁聞言捂嘴笑出聲：“陸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模樣，顯得特別道貌岸然。”
陸濟垂眸頂腮深望少女兩眼，對此並不置可否。
景蓁隨又問起姜秀英的義兄顧良木，她之前倒也知道有這麽個人，聽說是自小被先安國公府姜虎賁收為義子，其他便不得而知了。
陸濟卻是知曉的：“顧良木，懷化中郎將，生身之父是先安國公的一位部下……”
顧良木剛滿一歲的時候，其生父在於北耶丹的一場戰役中為國捐軀，先安國公為著袍澤之誼，也是憐惜稚子，便將顧良木收為義子，自此同親生兒女一般教養長大。
之前跟北耶丹的那場大戰，先安國公父子六人壯烈犧牲，唯有顧良木險險避過殺招，留下命來，如今還在北耶丹邊境，和武安侯劉章一同戍邊。
陸濟介紹過後，景蓁對顧良木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了，回頭倆人繼續看元祥帝和姜秀英這邊。
元祥帝問道：“不知姜小娘子鐘意什麽樣的男子？文質彬彬讀書郎，還是意氣風發小將軍，亦或者是潤溫如玉佳公子？若是有個參考，我也好為姜小娘子留意尋摸。”
姜秀英：“如今我父母兄長皆不在了，趙官人既為我做主，對此我感激不盡，至於如意郎君，你開口問了，我並不敢瞞，也和大多數女子一般，希望雙方兩廂情願，真心喜歡，對方能容得下我小弟、不覬覦我安國公府的家業。”
“如若不然，我寧願就守著安國公府過日子，等將來小弟長大成人，將安國公府完完整整交到小弟手中，這樣也算是告慰父母兄長的在天之靈了。”
元祥帝聽罷，袖中的手指緊了緊，這般好的女子，好得讓人心疼：“姜小娘子你且放心，你的心意我已省得，我定會給你個龍鳳良緣。”
龍鳳良緣？景蓁聽了心裏就打轉轉，陸濟也是同感。
“該不會……”兩人異口同聲，心念轉動，猛然茅塞頓開。
兩人對視相望，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，突然齊齊感覺脖子一涼。
下一刻，“別動。”
幾名殿前司的人橫刀架在景蓁、陸濟脖子上，他們可是看得真真的，這倆人剛才一直鬼鬼祟祟往官家和姜小娘子那邊瞄。
莫不是敵國探子，或者亂臣賊子想要刺殺官家？
寒光淩淩的刀鋒更往景蓁、陸濟的脖子上送了兩分：“說，你們是什麽人？”
“要做什麽？”
“想怎麽個死法……”
“誒誒誒~好漢饒命！有話好說，別……別沖動！”景蓁非常識時務的高舉雙手做投降狀，連連開口求饒。
陸濟眼角抽動，跟著擡起頭來。
幾名殿前司的人不認識景蓁，可他們認識陸濟呀！
“陸相公？”
殿前司的人認出陸濟，看看景蓁手裏的面人，瞧瞧不遠處的官家和姜小娘子，再聯想剛剛的情形，他們忽然明悟了：向來光風霽月、斯文守禮的陸相公居然和小娘子在這偷看？
那邊廂，元祥帝、姜秀英此時也發現這邊動靜，走了過來。
“師兄，景小娘子？”
“景妹妹，陸相公？”
元祥帝、姜秀英見到兩人先是驚訝，再看看幾名殿前司的人，以及眼前的架勢，一下子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。
空氣突然安靜。
景蓁涎著一張臉兒：“趙相公、姜姐姐~如果我說我們是碰巧路過，你們信嗎？”
元祥帝看看幾名殿前司的人抽出的刀，笑呵呵睨了景蓁一眼，那意思不言而喻嗎，你覺得我會信嗎？
陸濟上前一步：“師弟、姜小娘子，不想能在這裏碰見，兩位這是……”
景蓁都想給陸濟拍掌叫好了，瞧瞧這話說得那一個妙啊！
避重就輕，轉移話題，而且她還真有些好奇，元祥帝和秀英姐姐倆人怎麽湊在一起的。
說起這個，元祥帝就笑瞇起眼：“還真是巧。”
旁邊姜秀英就說起今日之行，原是逸王趙安和姜延庭約好，來安國公府找他玩，然後元祥帝就閑來無事跟著來了。
之後，元祥帝、逸王趙安就帶著姜秀英、姜延庭一起出得們來。
曉得近日東京的百姓都在囤菜，幾人還去了西城菜市，體驗了一把民生，眼下卻是剛從西城菜市過來。
景蓁：“逸王和小國公也來了？”
姜秀英：“說來也是好笑，我們在城西菜市呆了半天，那裏擠得什麽似的，偏偏逸王和庭哥兒瞧著那烏央烏央的車馬人群嘎嘎樂，要不是我們強拉著，指定這會兒還在菜市看熱鬧呢。”
說得都有畫面了，景蓁想想就想笑，四處瞧瞧，卻沒見到人，隨問：“他倆人呢？”
姜秀英笑道：“剛剛有踏蹺的經過，逸王和庭哥兒帶著一幫子人追去了。”
景蓁聽了樂得呲牙，隨手將兩個面人塞給姜秀英：“這個給小國公拿著玩吧~”
“哎呀，好精致的面人。”姜秀英一瞧就喜歡，想來小弟也會喜歡，於是也不扭捏推辭。
兩人終於有了話縫兒，陸濟開口，言說告辭，讓元祥帝和姜秀英繼續逛，他和景蓁便就不打擾了。
元祥帝一笑，也不挽留。
四人分開，陸濟拉著景蓁往前走，景蓁晃晃被牽著的手腕，問腳步略急的身旁之人：“陸濟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麽？”
陸濟：“買面人。”
景蓁睜大眼，瞇眼覷著陸濟：“不是吧陸濟，你跟小國公一個小孩子掙面人？”
陸濟聞言，頓住停下腳步，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看過來：“你說過給我的，你給了別人。”
景蓁聽罷，斂去揶揄之色，嫣然一笑，恍若青山百花爛漫，反手一把牽上陸濟，拽著就跑，笑揚起：“我們跑快點，趕緊去追剛剛那個賣面人的~”
陸濟霎時星眸漾笑：“好~”
景蓁：“我還要兩個，你付錢哈~”
陸濟：“行。”
……
傍晚回至知秋街，管事下人們老半晌前，就將一應菜蔬運了回來。
景府，明參堂。
景耕、張大娘子順口問景蓁，怎麽這麽晚才回來。
景蓁：“哎呀，爹爹、娘親你們是不知道今兒菜市有多堵……”
講了菜市的盛況，往廣進樓看匯演等等，景蓁把今日的行程大致一說。
旁人倒還好，景承當即就道：“你們去喝胡辣湯了？原我也想去喝的，還有廣進樓今日匯演，早知道的話，今兒，我就和你們一塊，不跟從瑞去吳大家那裏了，吳大家出門會友去了，人沒見著，畫也沒撈著看。”
當然這是後話，景承嗜畫如命，吳大家乃當世畫仙，他仰慕已久，有機會能搭上吳大家，即便只混個臉熟，景承那也是非常樂意的。
一家人說說笑笑，景蓁給春華、秋實投去一個眼神，倆女史會意尋借口將堂中下人支出去，待四下沒了旁人，景蓁隨說起今日還在街上遇見元祥帝。
“什麽？官家？”景耕騰得站了起來，激動臉都紅了，四下望望又壓低聲音：“蓁兒你們碰見官家了？”
那可是官家啊，做臣子的有幾個能泰然處置的？更別說景耕這種自小苦讀，一點點從沌丘老家考出來的，好容易爬到今天這個位置，在東京站住腳跟。
景蓁點點頭，隨將當時情形大致一說。
景承一下子抓到重點：“妹妹，官家和姜小娘子該不會是……”
經兒子提醒，景耕也反應過來，眼睛瞬間睜大：“蓁兒，這……”
張大娘子也聽懂了其中意思，眼睛更是瞪得像銅鈴一般，看向景蓁。
景蓁：“我看官家好像有那麽點意思。”
“哎呀娘嘞！”景耕直拍大腿。
“我的老天爺呀！”張大娘子驚呼。
“嘶~”景承直抽氣。
元祥帝如今可是還立後呢，旁的不說，就以安國公府功勞和地位來說，他家府上女兒要是進宮的話，皇後之位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家人如此反應，景蓁並不意外，只是提醒道：“不過，現下也只是個苗頭，此事萬不可說出去，否則招來官家不喜，或者有礙姜姐姐的名聲，那都是咱們的罪過了。”
景耕當即道：“那是自然。”
張大娘子跟著保證：“不說，打死也說的。
景承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。
安國公府和景府互有恩情，若是姜秀英能做皇後，對景府來說也是只有好處，沒有壞處的。
堂上眾人高興，一時說起晚飯要吃什麽，張大娘子又吩咐廚房再加幾道菜。
與此同時，陸府，修立堂。
一家子整整齊齊，陸渡：“哥哥怎麽這晚才回來？”
陸濟瞥了自家弟弟一眼，然不待他說話，王大娘子先一步笑著開口：“這天都還沒黑，哪裏算晚？”
“你哥哥好不容易休沐，順帶在外面逛逛、玩玩，可不轉眼就到了這個時辰。”
說著還瞪一眼自家的傻二小子。
陸淺又給自家大哥哥做了兩件衣裳，陸濟看罷點頭。
而陸父陸懷民平日穿戴多是陸淺的針線，閨女孝順、手巧，對此陸懷民十分得意、非常驕傲，眼下說到陸淺的女紅，陸懷民此時放下茶盞，說起外面同僚和好友的那些讚賞、羨慕之言。
一家子說說笑笑，陸濟看向王大娘子，忽而道：“有勞母親費心，給府上再添個廚子，往外面尋個專門做胡辣湯的吧。”
王大娘子：“嗐，哪裏還需要往外面找，我跟前的劉媽媽就會做胡辣湯。”
陸濟一楞，隨問：“正宗嗎？”
王大娘子：“薛記羹店的胡辣湯曉得吧？他家那手藝還是跟劉媽媽的父親學的，劉媽媽這親閨女能比外面收的徒弟差了？”
“哦？”陸濟笑了：“那倒要嘗一嘗了。”
“這值當什麽~”王大娘子隨叫人給劉媽媽傳話，做胡辣湯來。
王大娘子去一旁吩咐，陸渡聽了一耳朵，湊了過來，好奇道：“哥哥什麽時候喜歡喝辣湯了？”
陸濟：“最近吧。”
陸渡聽聞，小聲嘀咕“哥哥一向口味清淡，怎麽突然變重口兒了……”
近來，因著給邊軍將士撥付糧餉，戶部尚書方正在大朝會上直喊財政拮據，捉襟見肘，陸濟上書支持經濟發顫，不抑商，調整商稅；抑制土地兼並，保護增加自耕農等等一系列策略，重提新政。
立時掀起軒然大波，遭到朝中以端王趙基、榮國公府、恪親王府等為首的勢利一眾官員激烈反對。
對於，陸濟顯露鋒芒，半步不退，唇槍舌劍，舌戰百官，而龍椅上的元祥帝同陸濟一個鼻孔出氣。
不管朝中改革派新黨、反對派舊黨、中立派等官員如何相互攻訐、傾軋，新政都以勢在必行之勢拉開了帷幕。
而朝堂之外的景蓁卻是由此清楚認識到陸濟、元祥帝推行新政的決心。
其實，景蓁也早就意識到大宋開國傳承至今，國家積弊已久，土地兼並、隱漏，百姓賦徭沈重，朝廷冗官、冗兵和冗費，以致國匱民窮。
長此以往，必起禍亂，國將危矣。
是以，拋開個人情感不談，景蓁打心眼裏支持陸濟、元祥帝的新政，之後，景蓁便同父兄景耕、景承二人深聊了一次，自此，不管旁人如何，只景府的人都是打心眼裏支持。
扭臉到了冬至這一日，人們如同過年一般換上新衣，祭拜祖先，官府也於這一天放開關撲，東京一片喜慶熱鬧景象。
景府。
景蓁將親自做的餛飩放入食盒：““冬至餛飩，年馎饦”如今正是應景。”
女史春華道：“小娘子，咱們當真要給陸大郎送去嗎？”
女史秋實：“小娘子，要不咱們換點別的？果子也行啊~”
兩人欲言又止、坑坑哈哈的……
景蓁瞥了兩人一眼，老神在在的：“你們懂什麽~”只管叫人送去朝硯軒。
什麽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，就得抓住男人的胃？俗套。
她就不一樣。
少時，隔壁陸府。
陸濟剛從城外祭祖回到朝硯軒，執安就提著一個食盒跑了過來：“郎君，景小娘子剛叫人送來的餛飩，這會兒還熱著。”
陸濟眼睛一亮：““冬至餛飩，年馎饦”，今兒倒正是吃餛飩的時候。”
這還有什麽說的，執安立馬打開食盒，將裏面的餛飩擺上，陸濟提筷夾起一顆餛飩，笑著送到嘴邊咬了一口，下一刻整個人僵住，臉色古怪非常。
羊肉餡兒的餛飩，真材實料不假，卻是直沖腦殼的腥膻，一疙瘩一疙瘩的鹽，是打死賣鹽了嗎？
裏面放了大量的芥末、胡椒，從嗓子眼兒，直躥鼻子，眼淚都流出來了。
還放了醋，酸了吧唧，甚至還能吃到裏面的糖粒，也不知道還放了什麽，竟還透著一股子苦味。
這就算了，還半生不熟的，總之兩個字——難吃，這絕對是陸濟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餛飩。
抓起手邊的茶盞一通猛灌，陸濟不確信地艱難問：“這真是蓁蓁叫人送來的？”
“是呀。”執安看著自家郎君的反應，道：“來人說是景小娘子親自下廚做的。”
陸濟……不信邪的又夾了一顆餛飩，然後一入口就吐了，他錯了，這顆混沌必之前的更難吃。
旁邊執安見此，覺得有些誇張，好奇的從邊上捏了一顆餛飩，想要嘗嘗味道，然而一進嘴，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“噦~”這是什麽玩意兒？也太難吃了，趙安勾著身子幹噦。
“郎君，景小娘子莫不是跟你有仇？”
陸濟無語凝噎：……
這餛飩是真吃不下，陸濟轉念把院子裏玩耍的小長生、白玉京兩只貍奴喚了進來。
陸濟把餛飩往小長生、白玉京兩只貍奴跟前一推，笑得親和：“吃吧。”
小長生、白玉京湊上去聞了聞，齊齊扭開頭。
一旁的執安直捂臉，好家夥啊，景小娘子做的餛飩，貓見了都搖頭啊！
陸濟瞧著小長生、白玉京：“吃，不吃餓你們三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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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濟溫潤一笑燦若春華： “還不賴。”
“哎呦~”景蓁盯著陸濟上下打量, 捂嘴笑言：“嘻嘻~我們陸濟還識逗，該賞。”
陸濟追問：“賞什麽？”
景蓁做思索裝：“嗯~等回去，分你一個面人。”
“嗯。”陸濟接著又問：“為什麽不是現在？”
景蓁：“因為我現在還沒玩夠, 哈哈哈~”
……
繼續閑逛，兩人時而流連各色新奇物件, 時而駐足諸般熱鬧。
走著走著, 陸濟忽然停下腳步：“蓁蓁, 你看那邊。”
景蓁順著陸濟示意的方位看去, 就看到一男一女, 頓時眼前睜大，那一男一女竟是元祥帝趙宣、安國公府姜秀英。
既然遇見, 自是要上前打個招呼, 兩人走到半路，正在此時一輛太平車從元祥帝、姜秀英他們身旁經過。
車上菜蔬堆得的高高的，或許是車夫視線遮擋，那車眼瞧著就要創到背對著，一無所察的姜秀英。
對面的元祥帝趙宣眼明手快做出反應, 長臂一伸攬過姜秀英，往旁邊避閃，太平車過去，兩個人抱在一起，元祥帝趙宣還貼心的幫將姜秀英理了理額前碎發。
不是, 什麽情況？
景蓁、陸濟面面相覷，然後景蓁連忙拖著陸濟，躲到旁邊的一棵梧桐大樹下, 接著景蓁又做賊似的探出半個腦袋偷瞄，身後陸濟也跟著看去。
只見前方, 姜秀英反應過來，略顯慌亂的退後兩步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幾分探究，看向元祥帝：“官~趙官人……”
元祥帝不躲不避望向姜秀英：“姜小娘子，幾日前有人跟我提議，說姜小娘子同你義兄顧良木，自小青梅竹馬可堪良配，不知姜小娘子意下如何？”
姜秀英聞言嘴角抽了抽：“趙官人，我確實是同義兄從小一起長大，稱得上青梅竹馬，可我們從來只當彼此為親兄妹。”
姜秀英頓了頓又道：“趙官人所說我從來沒想過，要不~我去信問問義兄。”
糊弄糊弄？官家到底是一片好心，這上來拒絕會不會太不給官家面子？
不料元祥帝立刻接話：“不必，既然姜小娘子無意，此事便作罷。”
姜秀英：“多謝趙官人費心了。”
梧桐大樹後，景蓁回頭捅捅陸濟，斜著眼壓低聲音調笑：“哎呀呀，我們陸相公不是一向最講究“非禮勿視，非禮勿聽”的嗎？如今這又是在做什麽？”
只見陸濟面若冠玉溫潤一笑，神色不見一絲龜裂：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，不算非禮。”
“哈哈~”景蓁聞言捂嘴笑出聲：“陸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模樣，顯得特別道貌岸然。”
陸濟垂眸頂腮深望少女兩眼，對此並不置可否。
景蓁隨又問起姜秀英的義兄顧良木，她之前倒也知道有這麽個人，聽說是自小被先安國公府姜虎賁收為義子，其他便不得而知了。
陸濟卻是知曉的：“顧良木，懷化中郎將，生身之父是先安國公的一位部下……”
顧良木剛滿一歲的時候，其生父在於北耶丹的一場戰役中為國捐軀，先安國公為著袍澤之誼，也是憐惜稚子，便將顧良木收為義子，自此同親生兒女一般教養長大。
之前跟北耶丹的那場大戰，先安國公父子六人壯烈犧牲，唯有顧良木險險避過殺招，留下命來，如今還在北耶丹邊境，和武安侯劉章一同戍邊。
陸濟介紹過後，景蓁對顧良木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了，回頭倆人繼續看元祥帝和姜秀英這邊。
元祥帝問道：“不知姜小娘子鐘意什麽樣的男子？文質彬彬讀書郎，還是意氣風發小將軍，亦或者是潤溫如玉佳公子？若是有個參考，我也好為姜小娘子留意尋摸。”
姜秀英：“如今我父母兄長皆不在了，趙官人既為我做主，對此我感激不盡，至於如意郎君，你開口問了，我並不敢瞞，也和大多數女子一般，希望雙方兩廂情願，真心喜歡，對方能容得下我小弟、不覬覦我安國公府的家業。”
“如若不然，我寧願就守著安國公府過日子，等將來小弟長大成人，將安國公府完完整整交到小弟手中，這樣也算是告慰父母兄長的在天之靈了。”
元祥帝聽罷，袖中的手指緊了緊，這般好的女子，好得讓人心疼：“姜小娘子你且放心，你的心意我已省得，我定會給你個龍鳳良緣。”
龍鳳良緣？景蓁聽了心裏就打轉轉，陸濟也是同感。
“該不會……”兩人異口同聲，心念轉動，猛然茅塞頓開。
兩人對視相望，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，突然齊齊感覺脖子一涼。
下一刻，“別動。”
幾名殿前司的人橫刀架在景蓁、陸濟脖子上，他們可是看得真真的，這倆人剛才一直鬼鬼祟祟往官家和姜小娘子那邊瞄。
莫不是敵國探子，或者亂臣賊子想要刺殺官家？
寒光淩淩的刀鋒更往景蓁、陸濟的脖子上送了兩分：“說，你們是什麽人？”
“要做什麽？”
“想怎麽個死法……”
“誒誒誒~好漢饒命！有話好說，別……別沖動！”景蓁非常識時務的高舉雙手做投降狀，連連開口求饒。
陸濟眼角抽動，跟著擡起頭來。
幾名殿前司的人不認識景蓁，可他們認識陸濟呀！
“陸相公？”
殿前司的人認出陸濟，看看景蓁手裏的面人，瞧瞧不遠處的官家和姜小娘子，再聯想剛剛的情形，他們忽然明悟了：向來光風霽月、斯文守禮的陸相公居然和小娘子在這偷看？
那邊廂，元祥帝、姜秀英此時也發現這邊動靜，走了過來。
“師兄，景小娘子？”
“景妹妹，陸相公？”
元祥帝、姜秀英見到兩人先是驚訝，再看看幾名殿前司的人，以及眼前的架勢，一下子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。
空氣突然安靜。
景蓁涎著一張臉兒：“趙相公、姜姐姐~如果我說我們是碰巧路過，你們信嗎？”
元祥帝看看幾名殿前司的人抽出的刀，笑呵呵睨了景蓁一眼，那意思不言而喻嗎，你覺得我會信嗎？
陸濟上前一步：“師弟、姜小娘子，不想能在這裏碰見，兩位這是……”
景蓁都想給陸濟拍掌叫好了，瞧瞧這話說得那一個妙啊！
避重就輕，轉移話題，而且她還真有些好奇，元祥帝和秀英姐姐倆人怎麽湊在一起的。
說起這個，元祥帝就笑瞇起眼：“還真是巧。”
旁邊姜秀英就說起今日之行，原是逸王趙安和姜延庭約好，來安國公府找他玩，然後元祥帝就閑來無事跟著來了。
之後，元祥帝、逸王趙安就帶著姜秀英、姜延庭一起出得們來。
曉得近日東京的百姓都在囤菜，幾人還去了西城菜市，體驗了一把民生，眼下卻是剛從西城菜市過來。
景蓁：“逸王和小國公也來了？”
姜秀英：“說來也是好笑，我們在城西菜市呆了半天，那裏擠得什麽似的，偏偏逸王和庭哥兒瞧著那烏央烏央的車馬人群嘎嘎樂，要不是我們強拉著，指定這會兒還在菜市看熱鬧呢。”
說得都有畫面了，景蓁想想就想笑，四處瞧瞧，卻沒見到人，隨問：“他倆人呢？”
姜秀英笑道：“剛剛有踏蹺的經過，逸王和庭哥兒帶著一幫子人追去了。”
景蓁聽了樂得呲牙，隨手將兩個面人塞給姜秀英：“這個給小國公拿著玩吧~”
“哎呀，好精致的面人。”姜秀英一瞧就喜歡，想來小弟也會喜歡，於是也不扭捏推辭。
兩人終於有了話縫兒，陸濟開口，言說告辭，讓元祥帝和姜秀英繼續逛，他和景蓁便就不打擾了。
元祥帝一笑，也不挽留。
四人分開，陸濟拉著景蓁往前走，景蓁晃晃被牽著的手腕，問腳步略急的身旁之人：“陸濟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麽？”
陸濟：“買面人。”
景蓁睜大眼，瞇眼覷著陸濟：“不是吧陸濟，你跟小國公一個小孩子掙面人？”
陸濟聞言，頓住停下腳步，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看過來：“你說過給我的，你給了別人。”
景蓁聽罷，斂去揶揄之色，嫣然一笑，恍若青山百花爛漫，反手一把牽上陸濟，拽著就跑，笑揚起：“我們跑快點，趕緊去追剛剛那個賣面人的~”
陸濟霎時星眸漾笑：“好~”
景蓁：“我還要兩個，你付錢哈~”
陸濟：“行。”
……
傍晚回至知秋街，管事下人們老半晌前，就將一應菜蔬運了回來。
景府，明參堂。
景耕、張大娘子順口問景蓁，怎麽這麽晚才回來。
景蓁：“哎呀，爹爹、娘親你們是不知道今兒菜市有多堵……”
講了菜市的盛況，往廣進樓看匯演等等，景蓁把今日的行程大致一說。
旁人倒還好，景承當即就道：“你們去喝胡辣湯了？原我也想去喝的，還有廣進樓今日匯演，早知道的話，今兒，我就和你們一塊，不跟從瑞去吳大家那裏了，吳大家出門會友去了，人沒見著，畫也沒撈著看。”
當然這是後話，景承嗜畫如命，吳大家乃當世畫仙，他仰慕已久，有機會能搭上吳大家，即便只混個臉熟，景承那也是非常樂意的。
一家人說說笑笑，景蓁給春華、秋實投去一個眼神，倆女史會意尋借口將堂中下人支出去，待四下沒了旁人，景蓁隨說起今日還在街上遇見元祥帝。
“什麽？官家？”景耕騰得站了起來，激動臉都紅了，四下望望又壓低聲音：“蓁兒你們碰見官家了？”
那可是官家啊，做臣子的有幾個能泰然處置的？更別說景耕這種自小苦讀，一點點從沌丘老家考出來的，好容易爬到今天這個位置，在東京站住腳跟。
景蓁點點頭，隨將當時情形大致一說。
景承一下子抓到重點：“妹妹，官家和姜小娘子該不會是……”
經兒子提醒，景耕也反應過來，眼睛瞬間睜大：“蓁兒，這……”
張大娘子也聽懂了其中意思，眼睛更是瞪得像銅鈴一般，看向景蓁。
景蓁：“我看官家好像有那麽點意思。”
“哎呀娘嘞！”景耕直拍大腿。
“我的老天爺呀！”張大娘子驚呼。
“嘶~”景承直抽氣。
元祥帝如今可是還立後呢，旁的不說，就以安國公府功勞和地位來說，他家府上女兒要是進宮的話，皇後之位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家人如此反應，景蓁並不意外，只是提醒道：“不過，現下也只是個苗頭，此事萬不可說出去，否則招來官家不喜，或者有礙姜姐姐的名聲，那都是咱們的罪過了。”
景耕當即道：“那是自然。”
張大娘子跟著保證：“不說，打死也說的。
景承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。
安國公府和景府互有恩情，若是姜秀英能做皇後，對景府來說也是只有好處，沒有壞處的。
堂上眾人高興，一時說起晚飯要吃什麽，張大娘子又吩咐廚房再加幾道菜。
與此同時，陸府，修立堂。
一家子整整齊齊，陸渡：“哥哥怎麽這晚才回來？”
陸濟瞥了自家弟弟一眼，然不待他說話，王大娘子先一步笑著開口：“這天都還沒黑，哪裏算晚？”
“你哥哥好不容易休沐，順帶在外面逛逛、玩玩，可不轉眼就到了這個時辰。”
說著還瞪一眼自家的傻二小子。
陸淺又給自家大哥哥做了兩件衣裳，陸濟看罷點頭。
而陸父陸懷民平日穿戴多是陸淺的針線，閨女孝順、手巧，對此陸懷民十分得意、非常驕傲，眼下說到陸淺的女紅，陸懷民此時放下茶盞，說起外面同僚和好友的那些讚賞、羨慕之言。
一家子說說笑笑，陸濟看向王大娘子，忽而道：“有勞母親費心，給府上再添個廚子，往外面尋個專門做胡辣湯的吧。”
王大娘子：“嗐，哪裏還需要往外面找，我跟前的劉媽媽就會做胡辣湯。”
陸濟一楞，隨問：“正宗嗎？”
王大娘子：“薛記羹店的胡辣湯曉得吧？他家那手藝還是跟劉媽媽的父親學的，劉媽媽這親閨女能比外面收的徒弟差了？”
“哦？”陸濟笑了：“那倒要嘗一嘗了。”
“這值當什麽~”王大娘子隨叫人給劉媽媽傳話，做胡辣湯來。
王大娘子去一旁吩咐，陸渡聽了一耳朵，湊了過來，好奇道：“哥哥什麽時候喜歡喝辣湯了？”
陸濟：“最近吧。”
陸渡聽聞，小聲嘀咕“哥哥一向口味清淡，怎麽突然變重口兒了……”
近來，因著給邊軍將士撥付糧餉，戶部尚書方正在大朝會上直喊財政拮據，捉襟見肘，陸濟上書支持經濟發顫，不抑商，調整商稅；抑制土地兼並，保護增加自耕農等等一系列策略，重提新政。
立時掀起軒然大波，遭到朝中以端王趙基、榮國公府、恪親王府等為首的勢利一眾官員激烈反對。
對於，陸濟顯露鋒芒，半步不退，唇槍舌劍，舌戰百官，而龍椅上的元祥帝同陸濟一個鼻孔出氣。
不管朝中改革派新黨、反對派舊黨、中立派等官員如何相互攻訐、傾軋，新政都以勢在必行之勢拉開了帷幕。
而朝堂之外的景蓁卻是由此清楚認識到陸濟、元祥帝推行新政的決心。
其實，景蓁也早就意識到大宋開國傳承至今，國家積弊已久，土地兼並、隱漏，百姓賦徭沈重，朝廷冗官、冗兵和冗費，以致國匱民窮。
長此以往，必起禍亂，國將危矣。
是以，拋開個人情感不談，景蓁打心眼裏支持陸濟、元祥帝的新政，之後，景蓁便同父兄景耕、景承二人深聊了一次，自此，不管旁人如何，只景府的人都是打心眼裏支持。
扭臉到了冬至這一日，人們如同過年一般換上新衣，祭拜祖先，官府也於這一天放開關撲，東京一片喜慶熱鬧景象。
景府。
景蓁將親自做的餛飩放入食盒：““冬至餛飩，年馎饦”如今正是應景。”
女史春華道：“小娘子，咱們當真要給陸大郎送去嗎？”
女史秋實：“小娘子，要不咱們換點別的？果子也行啊~”
兩人欲言又止、坑坑哈哈的……
景蓁瞥了兩人一眼，老神在在的：“你們懂什麽~”只管叫人送去朝硯軒。
什麽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，就得抓住男人的胃？俗套。
她就不一樣。
少時，隔壁陸府。
陸濟剛從城外祭祖回到朝硯軒，執安就提著一個食盒跑了過來：“郎君，景小娘子剛叫人送來的餛飩，這會兒還熱著。”
陸濟眼睛一亮：““冬至餛飩，年馎饦”，今兒倒正是吃餛飩的時候。”
這還有什麽說的，執安立馬打開食盒，將裏面的餛飩擺上，陸濟提筷夾起一顆餛飩，笑著送到嘴邊咬了一口，下一刻整個人僵住，臉色古怪非常。
羊肉餡兒的餛飩，真材實料不假，卻是直沖腦殼的腥膻，一疙瘩一疙瘩的鹽，是打死賣鹽了嗎？
裏面放了大量的芥末、胡椒，從嗓子眼兒，直躥鼻子，眼淚都流出來了。
還放了醋，酸了吧唧，甚至還能吃到裏面的糖粒，也不知道還放了什麽，竟還透著一股子苦味。
這就算了，還半生不熟的，總之兩個字——難吃，這絕對是陸濟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餛飩。
抓起手邊的茶盞一通猛灌，陸濟不確信地艱難問：“這真是蓁蓁叫人送來的？”
“是呀。”執安看著自家郎君的反應，道：“來人說是景小娘子親自下廚做的。”
陸濟……不信邪的又夾了一顆餛飩，然後一入口就吐了，他錯了，這顆混沌必之前的更難吃。
旁邊執安見此，覺得有些誇張，好奇的從邊上捏了一顆餛飩，想要嘗嘗味道，然而一進嘴，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“噦~”這是什麽玩意兒？也太難吃了，趙安勾著身子幹噦。
“郎君，景小娘子莫不是跟你有仇？”
陸濟無語凝噎：……
這餛飩是真吃不下，陸濟轉念把院子裏玩耍的小長生、白玉京兩只貍奴喚了進來。
陸濟把餛飩往小長生、白玉京兩只貍奴跟前一推，笑得親和：“吃吧。”
小長生、白玉京湊上去聞了聞，齊齊扭開頭。
一旁的執安直捂臉，好家夥啊，景小娘子做的餛飩，貓見了都搖頭啊！
陸濟瞧著小長生、白玉京：“吃，不吃餓你們三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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